2007年9月16日星期日

警惕價值投機的結束 (From Mr. Forever)

回頭再看萬科、招行去年我們談到的萬科和招行確實漲了很多倍,您現在怎麼看這兩個股票?

李馳:去年我就感覺,從價值投資角度來說,任何價格都可以買,然後終身不賣,這個話我們不會去講。我們不會把這個套在價值投資裏面,其實它應該叫價值投機,實際上就是品種用巴菲特的,做法用索羅斯的。先說買股票,現在要買這些好公司的股票我們認為收益率就會差很多了,巴菲特說價值投資是用四毛錢去買一塊錢的東西,按照這個標準,基本上已經找不到可以買的品種了,現在用一塊四買一塊錢的東西,我都懷疑有沒有了。再說賣股票,巴菲特後來幾次提到可口可樂,他好像有一點後悔,當時估值那麼高了,為什麼沒有賣掉?包括中石油,最近他也減持了,也證明了巴菲特從來沒有說過永遠不賣,高估的時候為什麼不賣?所以終身持有這句話需要辯證地看。

為什麼它們最近漲得比較快?

李馳:當4、5月份垃圾股都高估的時候,藍籌股再一次身段苗條下來,就是它們的相對估值有優勢了。在國內封閉市場來比,1400多隻股票裏面,這些藍籌股的估值還是相對低的。那時候要買的話,除了這些股票,真的沒有其他地方下手。再有一個“5.30”之後,個人發現自己炒股風險太大,反而是基金挺過了大跌,再新進來的人就去買基金了。基金的資金當然是往藍籌上去配置,這樣就出現了股價結構分化。基金不斷地發行,不斷地快速建倉,結果等於基金抱團把股價推上去了,這種資金流的正回饋正是索羅斯投機理論的基礎。新基金全買老基金已經買的品種,老基金又不賣等於變相在鎖倉,結果造成藍籌股供不應求。這些藍籌股股價一漲老基金的市值就增加很快,基民一看還是基金好,繼續又瘋狂買,暫時形成一個良性迴圈。但是這個過程會在某一時刻達到極限。

這些股票後面的走勢會怎樣?

李馳:我覺得這個過程不會很快結束,還要持續一段時間,也不排除在最後階段走向瘋狂。工行的市值已經超過微軟了,以後中行會不會也超過?然後你發現很快中國跟日本當年幾乎是一模一樣的。惟一區別就是市場相對封閉,其他的如市值也好、市盈率也好,迅速跟日本當年看齊了。這個市場在未來一定潛藏著巨大風險。現在風險可能還不大,但是隨著藍籌市盈率越來越高,像招行如果很快到了七八十元,將來怎麼收拾?我老在想,這幾個股票如果再漲1倍,我們是不太可能再抓住不放了,我基本上可以說肯定賣。市場有自身規律,政策可以影響行情延續的時間和漲跌幅,但不能影響它的趨勢,現在把藍籌股的市盈率忽悠上去,可能再持續半年、一年,但它畢竟是高山上的一個水庫,將來的回歸不是誰左右得了的。現在還能參與嗎?李馳:要知道,巴菲特的方法是賺大錢的方法,但並不是惟一賺錢的方法。巴菲特等可口可樂等了15年,理解了這個公司以後,就一直在等價格達到符合安全邊際的時機,結果等了15年才買。還有一種方法就是趨勢投資,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賺好幾倍。像提出“大象理論”的索羅斯舊部尼德霍夫,他寫了厚厚的著作《投機客教育養成》,算是投機領域裏面的頂尖高手,結果他管理的對沖基金最後在1998年破產了,他出事之前十幾年的投資回報高得很,但是十幾年下來只要做錯一次就完了。所以這種投機的風格需要不斷接受考驗,下一次怎麼樣還要驗證。巴菲特的方法已經不需要經過任何考驗了,比如說四毛錢買了一塊錢的東西。除非地球毀滅了,它才會跟著被消滅。否則他的股票就只有一條路,就是隨時間推移往上漲、賺錢。所有投機的方法都逃脫不了概率論,任何小概率事件終究會發生,一旦發生,投機者就可能有閃失、有損失。甚至遭受到滅頂之災。比如萬科你去年4塊錢買了,賺了十幾倍賣了,但有的人在這個價位上接過來還可能短期再賺一倍。但是短期內這個漲幅是有限的,所冒的風險卻很大。

如何應對藍籌股投機是不是要保持幾分冷靜?

李馳:當然,這個趨勢的自我強化短期內很難被打破,但是一旦打破變臉也特別快。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鐵路股也很瘋狂,在指數裏面的權重占到50%以上,就跟現在的金融股地位很相似。股票漲的時候,所有的鐵路車皮都排隊等著拉貨,忙不過來。但是,等到股市大跌,拐點出來了,貨物就迅速堆在貨場沒有人要。鐵路一下子就空閒了。歷史上還有很多這樣的例子,證明樂觀情緒和悲觀情緒之間的距離就是一天,下雨和晴天之間的距離就是一分鐘。所以說要永遠保持理智,時刻警惕著,我們不會在這個價位上再去做什麼美好展望,隨時可能賣。但短期可能還安全,探頂這個過程是很複雜的,是溫水煮青蛙的過程,市場會讓你習慣5000點以上的安全感,市場會給你講好多動聽故事,其後一旦全面樂觀市場就比較危險了。歷史在重複,但不是簡單的重複。它的道是永遠相通的,但其形千差萬別,你看懂了道,你就不會被形所迷惑,一句話市場全面漲起來你就要小心。樂觀和悲觀,晴天與雨天,是不難看懂的。我們只是按自己的判斷來做,不受市場的影響。預先必須想要清楚,包括各種可能,然後嚴格按照預先計畫好的來執行,不要為短期漲跌迷惑。你的股票不漲,人家的漲,你就急了,這是好多人賺不到錢的原因。市場怎麼變化,拐點怎麼形成,我們有個大致的感覺,然後等待它發生。發生了再走都不晚,關鍵要理性。因為我本身的思路並不是終身持有,我時刻準備在一個好點的價位走,但我知道我不可能賣在最高點,賣出後股價再漲是十分自然的事。

現在很多A股公司的市值都在全面趕超同行業的國際巨頭,對這種現象您怎麼看?

李馳:這種趕超主要是靠高估值來實現的,美國的50強,市盈率都在10-20倍,市值1000-2000億美元,這個是實實在在的公司價值。美國的好公司股票大都是兩低一高,產品售價低、市盈率低、市值高。我們是雙高,估值高(市盈率高)、市值高。市盈率高的時候市值高,不代表你公司真的有那個實力。你比如說萬科超過帕爾迪、超過長江實業,李嘉誠忙了一輩子才是這個市值,萬科十幾年就到了。你看看長江實業的市盈率才多少?這種大範圍內的比較,貴和便宜的比較,不能老關起門來自己跟自己比,要跟成熟市場去比,它才是一個標杆。現在許多公司的市值大到世界第一,是靠高市盈率來實現的,所以別忘乎所以,而且在這種急沖猛進的過程中,醞釀著巨大的風險。我們從來不看每股盈利,我們看公司一共你有本事賺多少錢,然後多少市值才合理。你要有本事能在十幾倍市盈率的時候超過人家,那就牛了。不是高市盈率跟人家低市盈率比,我比你市值高多少,沒用,那是虛的。是大而不強。

但藍籌股的自我強化過程似乎很難停下來。

李馳:這是一個洗腦和催眠的過程。多數人對於新生事物,都是一開始拒絕,慢慢變得適應,最後習以為常,並以為應該就是那樣。現在很多人對藍籌高市盈率開始變得慢慢適應了,市場正在為大家洗腦加催眠,一旦整個市場都覺得藍籌高市盈率很正常,離新的轉折就不遠了。按照索羅斯的理論,市場在自我強化過程中形成回饋環,認識會改變現實,現實又反過來改變認識。便宜不便宜,沒有絕對標準,重要的是大家總渴望保持與大眾的一致,不敢獨立思考,當越來越多的大眾傳媒都異口同聲說這些藍籌股股價不高、不貴,或者貴有貴的理由時,然後它們的股價還在持續上漲,漲得讓在一邊看的人全都受不了,終於在某個時間不問價格買進了,這個事情也就到頭了。

市場一熱鬧什麼都貴像今年前5個月的垃圾股行情以後還會出現嗎?

李馳:總有人喜歡炒題材,這跟去澳門賭場一樣,一定是輸多贏少,管它幹嗎。在香港,細價股大漲或大跌都不會上報刊頭條,這些股票本來就是上躥下跳,每天都在漲跌幅榜的前列,沒有人把它當回事,沒人研究它。只有內地,什麼二八現象、一九現象,還成了新聞了,好像齊漲齊跌才正常,其實那是市場規模小、上市公司少的時候才有的現象。我多次提到,便宜股票不是指價格低的股票,但總有人不以為然,近兩個月去香港買細價股的人不少,香港滿街都是一兩角錢的股票,但它們一點不便宜,跌起來一點也不含糊。不是危言聳聽,許多今天幾元錢一股的股票,很可能幾年後就是幾角錢一股,香港股市的今天,就是A股市場的明天。短期內垃圾股漲或跌都是正常的,只有在長期內垃圾股漲、藍籌股不漲才是反常的。你要做就做正常的事,你不要做反常的事。不要偏離你的方向。垃圾股漲就是噪音,好多人忍受不了這個噪音。但你要分辨出主旋律,不要去聽噪音,聽懂了你就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美。

還有沒有其他的投資機會?

李馳:這個牛市漲到現在這個階段,未來兩年我覺得投資收益率會下降,不是說誰水準不夠,而是沒有值得投資的標的了,現在的股價已經把未來幾年的錢都賺完了。二級市場這麼高,一級半市場、PE市場都跟著高估。深圳中小板新股一上市就漲300%-400%,必然導致大家都去做PE,把Pre-IPO的專案都搶貴了,投資回報相對就低了。市場一熱鬧,什麼都貴。

如果真的經歷一次調整,個股是全軍覆沒嗎?

李馳:用兩個香港上市的股票來做例子,一個是盈科數碼,把它幾十年的成長都透支了,一輪暴跌之後,就算指數的牛市來了,它把整個牛市都耗完也不漲。再一個就是中國移動,熊市跌了80%,現在總算把2000年高位套牢的人全解放了,這種股票很少,它後來把好多省市的移動業務都給裝進去,導致它這麼多年逐年增長,投資者才可能解套。所以垃圾股、概念股總體上會被市場拋棄,市場一旦悲觀下來,你要撐得住,唯一的辦法就是公司能讓市盈率降下來,必須公司總體盈利不斷隨時間增長。好公司套幾年還可能解套。但如果好公司買貴了,回報率一樣低下。市場很現實,上市公司近年每年高增長,市場能把你的股價捧到天上去。但以後如果你從賺200億倒退到賺180億,股價的向下調整幅度,將會讓你無法忍受。增長率一下來,估值下降得更快,因為PEG迅速就變高了。市場就是這樣出牌。

你們最近有沒有買哪只股票?
李馳:就是4-5月份,把剩下的錢滿倉買了中信證券。我們現在非常輕鬆,客戶沒有給我們壓力,市場更沒有給我們壓力。我們都是好長時間才買賣一次,新來的客戶,我就告訴他們,如果沒有好的點位元,就需要跟隨我們的節奏等。只有他們接受我們的投資思路,才把錢放過來。券商股現在展望的就是放開券商直投,我們後來40多塊買了中信證券的原因,也是發覺只要直投這塊一放開,它就可能被想像成為中國的高盛、美林,中信證券可以有這個展望。
(採訪日期為8月13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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